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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长夜漫漫
  北风脸上一片平静,长长的睫毛都没动一下。
  灵缇却急了,叫道:“乳娘,不能伤她!”
  朱若文回头说道:“理由何在?”
  灵缇道:“因为她是……”跺脚不依道:“反正不能伤她,否则,我再不叫您乳娘了。”
  朱若文笑道:“我明白你那点儿小心思,给你开个玩笑,你便连乳娘也不要了,唉,真是白疼你啦!”
  灵缇小嘴嘟起老高:“这也能开玩笑?真是!”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朱若文跟了进来。她很是奇怪,“乳娘,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朱若文打个哈哈,笑道:“把她抬上马车时我就认出来了,只是不想点破而已。你们两个小姑娘啊,一点儿江湖经验都没有,就这样放她走,多半会出事,到时你的无月即便学唐三藏,跑西天取经都救不了她!我老人家可是好心好意帮你,真是狗咬李洞宾,不识好人心!”
  灵缇皱眉道:“多谢乳娘,错怪您了。不过,怎样才能找到他啊?”
  朱若文摊摊手,说道:“那可得你自想办法了,我老人家又不是神仙,怎知他藏哪旮瘩窝里去了?身边有一个大美人和一个小美人陪着他,没准儿正乐不思蜀哩,依我看,缇儿也不用去找他了。”
  灵缇跺跺脚,咬牙不依道:“不理您了!”转身又到隔壁去了。
  魂儿一个人守在那边,她终究还是不放心……
  夜已深,北风躺在床上,屋里八仙桌上一灯如豆,发出青幽幽的微弱光芒,她的脸上模糊难辨,瞪得大大的双眼却很是明亮。伤上加伤,她眼下手无缚鸡之力,又被点住穴道,根本无法脱身,脑袋晕晕沉沉,却又睡不着,躺久了眼睛发涩,脑袋也疼得慌。
  魂儿就躺在对面临时支起的那张行军床上,不知为何也是翻来覆去地睡不着。两个夜不能寐的人都没有说话,情愿自个儿发呆。魂儿已认不出我,可见自己的模样和身材变化有多大!即便找到无月,他还能认得我么?
  她对这个老对手却记得很清楚,魂儿没有三英中那个喜穿蓝衣的老大厉害,但却精明许多,这些年来,她们四姊妹和天门三英交手次数已然不少,双方都流了不少的血,却都无法杀死对手。
  她还记得第一次流血是在她十二岁那年,当时刚出师不久,看着肩上深深的伤口汩汩往外冒出血花,将整条左臂染成一片血红,她很是奇怪,身上咋会有那么多血,好像怎么都流不完。虽看起来吓人,但没有多少别的感觉,后来流血次数多了,连那点惊慌的感觉也没了。
  伤口疼不疼?肯定是疼的,不过比起幼年时那些噩梦般的经历强得多了。
  独自被关死在一条阴森森的、也不知有多深多长的漆黑山洞中,只能靠蚯蚓、老鼠和小蛇勉强维生;每天背上被重重地打上两百鞭;被各种各样不知为何物的药水浸泡;在一间昏暗的小屋里,白衣老人双眼发出奇怪的光芒,牢牢地盯住她的双眼,嘴里叽里咕噜地似乎在念咒,脑子里渐渐一片空白,直至昏睡过去,醒来后脑子里依然一片空白,记不得过去,也不想将来,每次来的白衣老人似乎都不同……
  然而,自打被慕容格格抱进宽阔温暖的怀里那一刻,自模糊的记忆中夫人进入她幼小的视线,夫人那高大英武的形象便牢牢地刻在她心里,从未忘记过,那是她的主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印象越来越深刻。
  不知是她所受训练的原因,还是她的性格本来便是如此,她心中容纳不下第二个人。待她长成一个十一岁的小女孩,将那个男孩的小身子抱进怀里,一种特殊的情绪便开始在她心中开花结果,并蔓延开来,渐渐地,她心中眼中只剩下他一个,夫人的影子又渐渐淡去。
  从野外捡回他之后,每年她随夫人回关外时,她都要去天池看望他,给他带去好吃的和好玩的,还有她给他新做的小衣裳。起初她觉得他就像自己的孩子,每年去他都要变一个模样,从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渐渐变得油嘴滑舌、活蹦乱跳。每次去天池之前她都要想象一番,这次去他又会是什么样子?
  似乎一眨眼间,他变得像她的弟弟,他叫她北风姊姊,对她很是依恋。在那儿还有一个高贵的女孩,成天弟弟不离口,叫得很是亲热,他叫那个女孩为大姊。既然这样,她就不能做他的姊姊了,他一定弄错了,她只是夫人的奴婢,她觉得该离他远点。
  后来再去看他时,她只是远远地看着他和那个女孩在一起玩耍,看着夫人逗他玩,和他闲聊家常。可每次不小心被他看见,他总是飞快地跑向她,依然亲热地叫她北风姊姊,她纠正过很多次都没用。他把她拉过去和大小姐一起玩耍,弄得她既尴尬又别扭。
  从大小姐眼中,她看到越来越多的敌意,尤其和无月返回济南府中之后。其实,无月想去大小姐那儿玩,她从未阻拦,但这一点也不妨碍大小姐将她视为眼中钉,想出各种花样来整她,可是无论被整得多惨,她从未对大小姐生出过敌意,她能感觉到大小姐对无月很好。
  只要对他好的人都是她的朋友,大小姐一定想错了,她从未想过要和她争什么。只不过,她的脑子里不再像从前那样一片空白,渐渐被他的影子填得满满。她希望像从前一样什么也不用想,却偏偏要去想,令她增添许多烦恼。她觉得自己还是该离他远点,可只要一天看不见他,她心里就空荡荡地分外失落。
  她早已过了青涩的少女时代,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从此她不仅仅是烦恼,而且很痛苦。她曾经想过无数次,最好的结果,是无论他跟夫人,还是跟大小姐,她能一直做他的丫鬟,一直侍候他……
  迷迷糊糊之中,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是灵缇,正轻手轻脚地走过来。北风睁眼看着她,眼神一片平静,灵缇终究还是忍不住,要对自己下手了?要说起来,理由实在非常充分,她只是有些遗憾……
  灵缇见她已被惊醒,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看着她。二人目光对视,灵缇的眼中有些敌意,不过更多的是一种极为复杂的情绪。呆立良久,她从腰间取出一柄带鞘弯刀,刷地一声抽出一半,屋里顿时光华大盛!
  “真是把宝刀!也只有你才配拥有。”她长叹一声,收刀入鞘,将弯刀放在北风枕边。
  北风眼中闪过一丝疑问,但无任何表示。灵缇在床头缓缓坐下,轻拂右胸前那一绺柔细长发,低声说道:“长夜漫漫,翻来覆去睡不着,你好像也是,能聊聊么?”
  北风:“聊什么?”
  “能说说无月么?听说,他是姊姊捡回的孤儿?”左思右想一番,灵缇觉得称呼上最好还是礼貌些。
  北风:“跟他一起时,干嘛不问他?”
  灵缇:“我不太会说话,跟他话更少,仔细想想,都不太了解他……”
  北风:“你可能要失望了,我更不会说话。我把他抱回罗刹门,他在外地长大,十一岁回到罗刹门,直到现在。”
  灵缇咬咬下唇,迟疑半晌,说道:“看来他终究还是求来神医,救活了姊姊,你干嘛不自个儿保重,身体如此虚弱就四处乱跑?若出了什么事儿,他能安心么?”
  北风:“若不找回他,我活着也没意思。”
  灵缇沉默良久,幽幽地道:“或许我不得不承认,你才是世上最爱他的人,而他最关心的人,也是你……”但声音低得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北风竟似听见了,定定地看着她,“可他最爱的人,一定不是我。”
  静养三天之后,北风元气稍复,便坚决要离开,灵缇拗不过她,也就罢了。北风出得小镇,拿出口哨吹响几声。没过多久,一头巨雕疾飞而来,降落到她身边,她爬上雕背,巨雕立刻冲天而起,展翅高飞,消失在东方天际,也不知打算飞向何处?
  长白山天池,风景如画,由空中俯瞰,一座圆锥形峻峰之巅,似被天神用巨凿砸出一个深坑,蓝色湖面如镜,尚未熔化的冰棱折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灿烂多彩、瑰丽万方!环绕湖面的积雪,就像老人日渐稀疏的白发。
  终有一天,他的一头黑发也会日渐稀疏,变成白发,那时她还在他身边么?以前每次来,她总是满怀兴奋和期待,那儿有一张灿烂的笑脸在等着她,比美丽的天池风光更加令人赏心悦目,每一年那一刻都是她最幸福的时光。
  然而此刻她却满怀惆怅,江山景物依旧,人事却面目全非。巨雕轻车熟路地飞向它每年都要来一次的所在,盘旋降落,越飞越低,湖边渐渐显出一个蓝色小点,越变越大,那是一条蓝色身影,人如雕像般一动不动,满头青丝却随风飘扬。
  一张美丽的脸庞仰起,随即站起身来,冲空中使劲儿招手。北风驭雕降落在蓝衣丽人身旁,凝目看去,正是那位骄横跋扈的大小姐。
  周韵上前拉住她的手,急急地道:“你咋跑这儿来了?听说你失踪之后,娘可是急死啦!”
  北风忙躬身见礼,说道:“我出来找他。”
  周韵脸色一紧:“找到什么线索没有?”
  北风缓缓摇头。
  周韵失望地道:“我也是!可是无论怎样,你的身子尚未恢复,我绝不允许你再到处乱跑了,我正打算回老寨,你跟我一起回去。”
  她早已打定主意,等无月回来,要将北风完完整整地交还给他,这事儿才能算完,否则他心里始终对自己有些疙瘩。再说身为正室,她有责任罩着下面这些姊妹不被人欺负,保护她们的安全。
  她一向脑子一根筋,一旦做出决定便绝不动摇。北风拗不过她,在湖边流连一阵,然后进入无月的房间缅怀一番。
  周韵拉着她在床边坐下,“看无月的模样,那是非娶你不可了。不过有件事我必须告诉你,我已是他未来的正室夫人,所以,虽然你年纪比我大,以后还是得叫我一声大姊。”
  这件事她已告诉晓虹和梅花等人,无月这次出门果然不出她所料,又揽回一些女人,但凡遇见疑似他的女友,她都要象这样说一遍,声明自己的权力,将她们通通收归麾下,给她们制订行为规范,她也会责无旁贷地保护她们,权利和义务均等的道理她是知道的,而且一直做得很好。
  此刻遇见这位头号情敌,她自然更要赶紧说明!
  北风很平静地看了看她,似乎丝毫也不感觉意外,犹豫半晌之后,才下定决心一般地叫了一声。她这样做等于是承认了什么,或者说是认可了什么。
  周韵满意地道:“这就好!可我还得告诉你一些规矩,以后你无论是为妻还是为妾,都是在我手下过日子。夫人的话你可以不听,但我的话你必须得听;以后无论做什么,首先得考虑他的利益;最后一点是最基本的,绝不允许和其他男人勾三搭四,知道么?”
  她每说一句,北风便顺从地点点头。在北风眼中,夫人和大小姐都是她的主人,原本也没多大差别。
  随后她便跟着大小姐一起离开。回到营地之后,大小姐要么亲自牢牢盯住她,吃喝拉撒睡都在一起,实在有要事需要离开,便派最忠实的跟班贞雯来盯住她,比看管犯人还严!
                           


第164章 情急拼命
  无月和情儿趴在草窝里一直等到上午巳时,仍不见哈日娜出现,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看来她要么已被抓住,要么怕把黑衣人引回来,不敢过来找他,但愿是后面一种情况……他焦灼万分地想道,她一个不会武功的姑娘,若被抓住,不知那些杀手会如何虐待她?
  他不禁心急如焚,生出一股想要去找她的冲动,忍着腿脚上的剧痛,在情儿的搀扶下千辛万苦地爬上马背,低头看看双腿和双脚,不由得喟然长叹,自己这付模样,找到她又能如何,徒自连累她罢了。
  他眼眶红红地瞅了情儿一眼,逃亡生涯,谁沾上他谁倒霉!心里暗自盘算,该把她安置到哪儿合适?
  谁知她却说道:“下次就该轮到我替公子引开那些坏人了。”
  看看她那小小的瘦弱身子,无月不屑地撇撇嘴,心想,恐怕瞎子都不会傻到把你当成我来追!
  心中纠结半晌,他终还是招呼她爬上马背,策马往东北方向踽踽而行。马背上的颠簸令他的腿脚疼痛不堪,然而他不敢跑得太慢,若再被绣衣阁的人发现可就麻烦了。经过插汗部时,他再不敢到牧民家去投宿打尖,只以干粮充饥,到溪流中饮水止渴。
  一路上他和情儿躲躲藏藏,稍有风吹草动就赶紧找地方藏起来。然而无论他藏得多么巧妙,那帮黑衣杀手就像身边这张狗皮膏药一般将他牢牢盯住,始终无法脱身!
  他百思不得其解,有天见一只游隼从高空疾掠而下,俯冲扑击抓住一只草原黄鼠,他心中暗道,草原上这么多黄鼠,难怪游隼会那么多,每天都能看见一两只在天上觅食。
  他所不知道的是,绣衣阁和黑衣杀手们正是凭借着十余只训练有素的游隼在空中盘旋搜索,无论夜里他藏身何处,天亮后他和情儿一旦现身,很快便会被游隼发现,立即飞回去把主人引来,导致他始终无法摆脱追兵,一路被跟踪追杀。
  八天之后,清晨,东方日出将大草原染成一片金黄,令他百思不解的情况再次出现,他已从哈日娜那儿学会了趴在草地上倾听远处的动静,凭借一路上千里大逃亡所磨练出来的直觉,他发觉绣衣阁那帮人马又跟上来了,并初步判断出,那伙人就在身后七八里之外,正往这个方向赶来!
  除了策马狂奔,再无他法。这些绣衣人和黑衣人似乎在这一带已分散开来,分头四处搜捕,时近中午,竟从前面奔来两人两骑将他截住。
  他已无路可逃,倒也不肯示弱,大吼一声:“丫头抱牢我的腰!”
  他左手搂紧马脖子,右手拔出弯刀,兀自以雷霆万钧之势冲向二人,一阵挥刀砍杀!
  黑衣人剑招辛辣诡异,招招不离他脖子和胸前等要害部位,他跟得大姊和北风姊姊久了,学来一手悍不畏死的刀法,出手时气势磅礴、慑人心魄,竟迫得两个黑衣杀手有些缩手缩脚。
  经过第一回合的交手,双方的马头因奔突的惯性堪堪交错而过,由于两名黑衣人是以犄角之势向他冲来,他跨下奔马只能由对手双马之间对穿而过。奔马迎头对冲的速度很快,但黑衣人的出手更快,右侧对手收回剑势之后以令人不可思议的角度,马上又挺剑抖出几朵剑花,向他的咽喉刺来!
  这是黑衣杀手们出手的一贯风格,招招不离敌手的要害!
  无月大骇,绝未料到对手收招出招的速度如此之快,出手角度又是如此诡异,乃是由自己的右后下方斜斜向上刺来,这种角度他要挥刀格挡的话很难使上力,即便中途拦截到也无法挡住对手如此猛恶的来势!
  无奈之下他只好往左侧身,右胳膊一抬,对手锋利的长剑顿时划过他的右臂,再往后一拖,顿时鲜血长流!
  几乎与此同时,左侧对手的长剑也同时递出,冷不防地刺向他左肋下章门穴,出手又快又准,也是一招致命的招式!这时他的身子堪堪偏向左侧,右手弯刀鞭长莫及,他不假思索地沉左臂往下猛切,左肘拐重重地撞在对手的手腕之上,令他差点握不住手中长剑!
  三马终于交错而过,刚应付过左侧黑衣人,无月但觉右后方又是一阵风声劲急,不禁暗惊对手反应速度之快,划伤自己的右臂之后竟还来得及出手,他若再回头拒敌根本已来不及,只好驾马狂奔,同时伏低上身,只能希望佛祖保佑,让对手的剑尖鞭长莫及。
  但闻身后传来情儿一声闷哼,显然已经受伤!
  他心中大急,拍马狂奔,希望能尽快摆脱这两个黑衣人。然而对手很快兜转马头又追了上来,他这匹马上有两个人,自然比对手跑得稍慢些,追逐者和逃亡者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
  从十丈、八丈、五丈渐渐接近到只有一丈,也就差不多马身加马尾的长度而已,无月除了回身迎敌,别无他法!
  他勒转马头,面对猛冲而来的两骑立定不动,左侧剑尖如金虹贯日直刺他的脑门,右手边锋利剑刃闪着寒光横扫过来,狠辣诡异的剑势即便不能挑开他的腰腹、令他肚破肠流,也势将伤及背后的情儿!
  他情急拼命、只攻不守,收肌团身,咬牙踩镫起身,以肌肉厚实的左肩背迎向左侧剑尖、提右腿抵挡右手边挥来的剑刃,但听噗~唰~利刃切肉之声相继传来,他顿时皮开肉绽、鲜血狂飙!
  身后情儿惊呼出声:“公子!”
  他不顾疼痛,猛地收肌夹紧陷入其中的剑尖和剑刃,弯刀挥出、寒光一闪,由右侧冲过的黑衣人人头落地,继而顺势举起弯刀大喝一声、力劈华山,将左侧黑衣人的脑袋劈为两半!
  就这样,他以杀人一千自损八百的搏命刀法终将二人斩于马下,他已使尽浑身力气,身上也是剑伤累累、身负重伤,然而远处还有大批追兵跟踪而来,不容他有一点休息的时间。
  他勉强伏在马背上,把黑衣人的两匹马收拢起来,以备逃亡路上换着骑,在情儿的搀扶下一路往东偏北方向逃去,打算直奔慕容封地,既然怎么躲都无法摆脱这些人,他索性不再东躲西藏,只顾策马狂奔。
  如此三马换乘而行,速度快上许多,不过长时间无法下马休息,对浑身是伤的他来说,所受的罪可想而知,情儿背上剑伤虽轻得多,但没时间好好包扎,流血不少,滋味也很不好受。
  到得下午,已来到喀尔喀大草原东部一带,眼前出现一条宽阔的河流。由于时间紧迫,他身上新添的伤口只是情儿用扯下的衣襟草草地包扎了一下,身上没有止血的药物,血流了一身,在马背上一路颠簸,伤口根本无法合拢,到此刻仍有血迹渗出。
  但觉此处稍稍安全一些,他心情一松,由于血流过多,脑际一阵晕眩,再也抱不牢马脖子,身子一斜,拖得情儿一起由马背上摔落下来。
  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浑身冷汗直流!除了疼痛,心里也直发慌,干粮早就吃光了,一路逃亡连水都没喝上一口,除了难挨的饥饿,他的嘴唇已干渴得裂开一道道口子。情儿的状况似乎比他更糟糕,除了背上挨了一剑,能充饥的东西大多给了公子,幼年时期的乞讨生涯也未饿得如此严重!
  他和情儿挣扎着爬到河边,直接将嘴凑向水面,野兽般一阵渴饮!但觉河水清冽甘甜,西王母蟠桃宴上的琼浆玉液也不过如此!
  直喝得肚儿撑圆,他才停了下来,转头见情儿已变得像个小孕妇,却还在喝个不停,忙制止道:“别再喝了,小心被撑死!”
  她仰躺过来四肢大张,长叹一口气:“爹爹那年在长安城东街上讨来的那一碗狗头枣真香啊!眼下若能再来一碗,我情愿命都不要!”
  无月有气无力,没好气地道:“那就滚回去继续讨饭,别跟着我!我就奇怪最近总是不顺,多半是沾了你身上的晦气!”
  他已掌握到诀窍,只要言语中不伤及她爹,随他说话多么难听她也不会生气。
  情儿瞪他一眼,看似即便想生气,也没那心思了,沉默半晌,弱弱地问道:“公子,过河之后俺们又该怎么走?”
  无月皱眉道:“我就奇怪了,你尚未记事起便随父离开家乡逃荒,米脂土话口音咋还这么重?你听听我,完全是标准官话。”
  情儿:“听爹说惯了,自然带些乡音,不过您别得意,要听官话么?注意听,看看是否比您说得还标准。”
  已饿得头晕眼花,她居然还有力气果真说了一大堆。没错,的确很标准,无月也不得不自愧弗如
  情儿又接着说道:“多年来浪迹江湖,神州各地的土话我全会,可以学得比当地人更像当地人,公子信不信?”
  这丫真是吹牛不打草稿,无月都懒得理她。情儿也不管不顾地继续,先说出一个主要地名,接着说一段当地土话,湘话说得果然比辣妹子还辣、粤语说得比那些打渔为生的人更加晦涩难懂、川音说得比巴山蜀水之人更加搞笑……
  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无月除了服气还能说啥?可每次争辩自己总是完败收场,实在郁闷!想想始终心有不甘,撇撇嘴不屑地道:“你那叫浪迹江湖么?我看该说是满世界乞讨才对!”
                           


第165章 茹毛饮血
  情儿讨好地道:“其实公子官话也算说得不赖,都跟谁学的啊?”
  无月瞪她一眼,闷闷地道:“跟你有关系么?”
  然而无论如何,有一点她问的对,不把此刻自己置身何处搞清楚,他如何选择前进路线?于是缓缓抬头打量周遭景象,他脑际浮现出在秋水轩书房中曾看过无数遍的地形图,心知河对岸便是叶赫部,他和情儿只需穿过叶赫部的领地,再往东北方走上大约三四百里,其间跨越伊敦河抵达松花江流域,应该就是位于慕容领地南部的乌拉部。
  只要鼓起最后一口气逃到那儿,他和情儿就安全了!
  然而,他似乎再也没法鼓起那股气了,身上的血似乎仅剩下一半,肚子饿得发慌,从草地上爬到河边这短短五六丈的距离,便如同攀上一座神州最高的山峰,游过一条最宽阔汹涌的激流,似已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转头看看情儿,黑不溜秋的小脸上毫无血色,似乎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连翻身都困难,看似已指望不上。
  混到这份儿上,虽然他一直把这个小炭头当累赘,但也不得不承认她在野外生存方面比自己强多了,若非她总能找来一些野花野果之类的聊以充饥,他早就饿死了!
  他俩躺在河边几乎无法动弹,更别说爬上马背了,现在除了等死,似乎再无他法,他只能心中暗自祈祷,除非,有什么奇迹出现……
  俗话说“天无绝人之路”,他脑子里刚冒出奇迹这个念头之后没多久,一只肥大的浅灰色野兔不知由何处快速窜来,砰地一声撞到他头上!
  他被撞得又是一阵头晕,差点昏厥过去,情儿眼中露出关切之色,却连抬手替他揉揉头上鼓起的那个大包的力气都没有。
  他忍着头晕勉强睁眼一看,能把他撞得如此严重,野兔自然只有死路一条,然而真正的死因是身上插着一支羽箭。
  他眼前一亮,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双手抓住野兔凑向嘴边,几口咬掉一片兔毛,狼吞虎咽地啃食两口,递给情儿,她咽口饥唾推还给他。他抓住兔子的两条后腿使劲儿一扯,心神大振之下力气似乎也有了,把野兔撕成两半,将半只扔给情儿,他也不再推让,先吞掉另外半只再说,稍小些的骨头来不及吐出,索性咕噜一声囫囵吞下!
  由于太过饥饿,他啃得非常投入,一人策马来到他和情儿身边,他竟也未曾留意。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这两个衣衫褴褛、头发散乱的野人,但见大的一个身上横七竖八全是伤口,许多地方缠伤的布条已经松开,露出一条条蚯蚓般的血红色伤口,伤口边糊满黏乎乎的红色黏液,且仍在丝丝缕缕地溢出伤口,也不知是鲜血还是脓水。
  他脸上更是红一块黑一块,污秽不堪,不辨面目,嘴角和腮边一片血红,仍在大口大口地吞食着碎肉和鲜血,那模样像极一只吃人的恶魔!那个小的更不用提,比垃圾堆里爬出来的小猴也强不到哪去。
  一个清冷的女子声音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句什么,听来有些像朵颜部土语,却又不太像,不过无月统统都听不懂。
  他大吃一惊,下意识地想到肯定是野兔的失主来了,忙示意情儿赶紧把那半只野兔吞掉,然后抬头,呆呆地看着上面这人,那是一个女人,一个很好看的女人,身穿翻毛白袍,头戴深紫色貂皮帽,然而他顾不上细细打量,心中很是惭愧,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些什么,但隐隐能猜出,这只野兔原本该属于她。
  他只能茫然摇头。
  丽人黛眉微蹙,凝神思索片刻,又问道:“喂!你们是谁?怎么如此不明事理,抢夺我打来的猎物?”
  这次她说的是中原话,无月倒是听懂了,可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夺人之物无论怎么说都站不住脚。
  丽人不耐地道:“发什么呆?你倒是说话呀!”
  人头在上方一个接一个地冒出,不一会儿,他俩身周已围了一圈人,个个如欣赏稀有动物一般好奇地上下打量着他和情儿。每当他出现在公众场合,都少不了承受类似的目光,只不过,这次的含义和往常截然不同,是嘲弄?不屑,还是怜悯?
  既然先前没说话,他索性装哑巴了,先看清楚这些人的来路再说。
  他和情儿被两个彪形大汉如扔烂布口袋一般扔到草堆中,草堆下是一辆跟他一样破烂不堪的牛车,也不知是牧民们用来拉牛粪马粪还是什么的,可谓臭气熏天,不过对他而言,躺在软软的草堆上赶路,已是这段时间以来所享受过的最好待遇。
  眼见这一行猎人沿河走了一段路,来到一处比较狭窄的河段,由一座简陋的木桥过河。他心中一喜,因为这正是他想走的方向。行行复行行,一路上他睡着又醒来,醒来又睡着,当然严格地说,是晕去才对,但觉眼前的景色渐渐有些变化,针叶林和星罗棋布的沼泽地由身旁缓缓倒退,不复一片茫茫大草原的模样。
  渐渐地,一段灰扑扑的城垛和一座碉楼映入眼帘,建筑样式粗犷简陋,与中原城楼建造格局迥异。渐行渐近,碉楼灰色屋檐下,墙上现出上下两排箭靶大小、黑黢黢的箭孔,每排水平分布着十二个。箭孔下挂着一块大大的牌匾,黑边蓝底,上面弯弯扭扭地题写着一排黑色大字,牌匾之下是一座圆拱形城门,城门两侧有十来个腰挂弯刀的武士把守。
  根据这里所处的地理位置,无月猜想,这座城堡应该属于女真叶赫部。和身边这些彪形大汉语言不通,想打听点事儿也很不方便,他实在有些后悔,当初该跟北风姊姊学一点女真语的,或者刚才不该因为羞愧、不好意思和那个漂亮的女子搭讪,不过现在后悔已经晚了,一路行来,他再未见到那位女子。
  进入城堡之后,一行人策马直奔城西,来到一座宅邸大门前,门房中央为大门,两旁各有一个木格子窗户,门房两侧大约相距四丈左右,各有一栋耳房成八字形尖顶状的侧面轮廓。进入大门之后,是一个宽敞的院子,两侧分别是车库和马厩,靠墙种着一排大树。
  进入二进院之后,迎面是一栋规模较大的正室,东西两侧各有一栋偏房。车夫将牛车赶到西侧偏房,在一间房门前停下,粗鲁地将他和情儿拽下车来,拖进屋里随手扔到一堆草料上,随即锁上门扬长而去。大约知道二人已无行动能力,也没有捆绑他俩。
  无月不知这些人打算如何处置自己和情儿,也只好随遇而安,就目前情形来看似已沦为囚犯,至少没把他和情儿当作客人,可无论如何,总不会为了一只野兔就要了咱俩的命吧?
  他转头打量四周,和牛车上一样,这里也是臭烘烘的,原来是一间柴房,南头整齐码放着一段段茶壶粗细、尺许长的圆木,东头他这边靠墙堆积着一垛垛草料,地上也散落不少,他俩如今就躺在上面。存放时间稍长的草料已开始发酵,难怪屋里会这么臭。
  情儿依偎在他身边,小小身子蜷缩得像一只小猫咪,饿极之下啃掉那么多野兔肉,眼下她懒洋洋地只想瞌睡,屋里的臭味儿看似对她没有丝毫影响。
  无月也感觉眼皮沉重,迷迷糊糊地打起盹儿来,房中光线渐渐黝暗下来,有些视界不清,也不知过去了多久,大约该是掌灯时分了吧?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一位身穿灰袍的人走了进来,就着他手中提着的马灯光亮,可看出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年,随手扔了一样东西过来。
  无月凝神看去,是两根什么动物的腿骨,不是猪就是牛的,上面残留着一些血淋淋的碎肉,并未煮熟。他心里一阵郁闷,这些人看来真把我和情儿当成茹毛饮血的大猩猩了吗?
  眼见灰袍少年转身要走,他情急之下,忍不住叫道:“喂~这位兄弟……”
  少年猛地回头,脸上露出极为惊讶之色,期期艾艾地道:“你、你是人?而且、还是中原人?”
  无月一阵狂喜,这话他能听懂,因为少年说的是中原话!自出得塞外,他从未发觉与人沟通竟是如此麻烦,未曾想会在此地遇上同胞,急急地道:“是啊!咱俩当然是人啦,从中原来的!你、你也是中原人氏么?”
  少年似乎也有些激动,回身过来将马灯放在地上,笑道:“是啊……你和这小孩是被他们抓来的吧?他们说是一大一小两个野人呢,吓得我都不敢靠近你俩。”人在他乡遇故知,总是有些亲切感。
  无月叹道:“唉!我们也是饿极了,生吞了他们射中的一只野兔,所以就把我们……嗯,兄弟,能给我们一点煮熟的饭菜么?若非迫不得已,谁愿吃生的。对了,我姓萧……”
  要说起来,吃生肉没什么大不了,并不象别人形容得那么腥,当时他急着填饱肚子,生野兔肉到底是什么味道,似乎没留下什么印象。
  “原来是萧公子,咱们乡里乡亲的,你叫我小方好了,我这就给你去拿。”言罢拎起地上那两根生肉骨头,出门后随手扔给院子里那条曾冲着无月和情儿汪汪狂吠的大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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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女真第一美人
  无月皱眉道:“你也太孩子气,其实两间屋子隔得也不远,就为这点事儿闹得乌烟瘴气,值得么?”随即想想,她可不就是一个小孩么?
  她靠在无月身边,依然抽泣不止,伤心得说不出话来。
  小方在一旁安慰道:“你别哭了,乖~叔叔给你一样好东西!”
  他闪身出去,很快又跑了回来,手里提着一根冒着热气的肉骨头,递给情儿。她一把接过,上面肉很多,闻起来好香啊!她小心地收了起来,擦擦眼睛鼻子,果然就不哭了。
  无月不禁皱眉道:“方兄,你刚才自称什么~叔叔?成心占我便宜么?”
  小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那天清晨我从门前经过,听她好像叫你爹,所以……”
  无月擂了他一拳,笑叱道:“那不过是句玩儿话,你岂能当真,我女儿还在娘肚子里呢!”
  不仅住房环境变了,第三天叶赫雅黛还邀他共进晚餐,看来他的话还是起了一些作用。情儿不在受邀之列,这种场合谁会请一个小孩赴宴?不过没关系,她还是旁若无人地跟来了。
  叶赫雅黛依然头戴深紫色貂皮帽,蓬松秀发随意地披散于脑后和肩头,白色天鹅绒厚长裙,紫貂坎肩,脖子上挂一串亮闪闪的珍珠项链,晶莹剔透的滴水形蓝宝石耳坠,将玉颊映衬得嫩红雪腻、肤如凝脂。
  无月这次看得仔细一些,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一个罕见的美人。席间聊到了慕容格格,也聊到北风,不过有关北风的话题聊得多些。他尽量替北风解释,作为战争孤儿,刚一岁便已沦为奴隶,又被好些道行奇高的大巫师轮番催眠洗脑,许多事情她都是身不由己。
  “这些年来,她的武功和美貌远近驰名,据说在十六期美人榜上她排名第一,以你看来,我和北风妹子相比,哪个更美?”对这些是是非非她兴趣似乎不是很大,女人永远很关心自己的容貌,尤其对于她这样的美人。
  无月沉吟半晌,答道:“应该是春兰秋菊,各擅胜场,你俩都堪称绝世美人。”不过以他想来,若非北风姊姊自幼离开叶赫部,被慕容格格带往中原,谁才是真正的女真第一美女?恐怕还难说得很。
  她唇角微翘,说道:“看起来,你很想念她?”
  无月道:“我不是说过,和她亲如姊弟么?”
  她饶有兴致地追问道:“她恐怕也很喜欢你吧?”
  他不愿提及这样的话题,随口敷衍道:“这个么,我就不知道了。”
  晚宴上都喝了不少酒,酒由此地一种他叫不出名的粗麦酿制而成,和这个部落猎人们的性格一样,粗犷刚烈、酒劲十足,被小方背、被情儿扶回他那间小屋后,但觉头晕脑胀,早早地趴在炕上就睡了。
  半梦半醒之间,身旁似乎多了一个女子,赤身裸体的女子!他颇为吃惊地道:“你是……为何要这样?”
  她告诉他,她已相信他说的话,相信慕容格格很爱他,所以,她要占有仇敌的情人,以这种很另类的方式来报复慕容格格!
  他没有反对的表示,按他的思维方式,顺她的意至少无害;可是若拒绝,无害便是最理想的结果了。即便没有盈利,至少,赔本生意他绝不会做,这是他从云梦娘娘那儿学来的。
  在她那纤纤玉指的引导下,又长又硬的冲天钻突破第一道障碍,以及层层交缠上来的肉褶时发出“吱溜吱溜”两声,便毫无抵抗地长驱直入她那从未向男人开启的幽洞深处,极度的深入和对花心异常的刺激令她忍不住尖叫出声,情不自禁地耸动着下体疯狂而主动地迎合着冲天钻的重击和鸡头在花心上的研磨和搅动!
  不知真如她所说的那样,是出于报复?抑或只是出于一时冲动?她就这样神智恍惚地失身于他,她的第一个男人!
  随着他下体的不断耸动,房中不断传出“吱吱吱吱”的阵阵水声,伴随着他粗重的喘息声和美人的阵阵销魂娇吟声,变成了世上最令人销魂的交响乐。阵阵难以描述的快感浪潮向她袭来,她的下体有节奏地向上挺起,迎合着他抽插的节奏,竭力将二人的交合处更加紧密地交合在一起。
  她牢牢地揽住他的腰部,当他挺入时便将他的下体狠命拉向自己的胯间,好让那根火热的命根子尽可能地深入瓤内,让尖硬的鸡头去研磨她那骚痒异常、极度敏感的宫颈口,这是她从未被人探索过的所在,却又是她最为重要、最为敏感的性感带。
  通常,女人最容易到达高潮的性感带都不太一样,分为阴蒂高潮、阴道高潮,还有就是象她这种宫颈高潮。由于位置太深,相对而言较难得到真正的满足。
  此时他已经停止了猛烈而快速的抽插,放缓了节奏,因为他感觉暴涨的棒头在蜜道最深处遇到了阻碍,那是一个半圆球冠形且半软半硬之物。他将棒头死死地顶住“球冠”慢慢地研磨着,感觉着它的脉动和比蜜道内其他所在都要高一些的温度,他的头则刚好枕在她那柔软高耸的乳沟之中,鲜艳柔嫩的乳头发出媚惑的色泽,唤醒了他婴儿时代的本能,他一口吸入乳头使劲地吮吸起来……
  上下交攻之下,她愈发难熬,浑身都似有无数蚂蚁在爬、在咬,全身上下麻痒难忍,而遭遇直接攻击的敏感乳头和蜜道内则更加骚痒难禁!
  刚刚在“球冠”上研磨了几下,他感觉她的身子也随之轻微地颤抖了几下,随着他研磨的力道渐渐加大,她的颤抖也愈演愈烈。他感觉屌儿被有节奏地夹吸着、啃咬着,带动层层肉褶不断地和敏感的肉棒交融缠绕,那些肉褶上还布满无数小肉芽,这些肉芽也开始变硬,不断刮磨着肉棒,端的是销魂无比!
  她此刻神魂飘荡,宫颈口遭遇蹂躏所带来的快感太过猛烈,虽然未曾生育过,宫颈口也未被胎儿撑开过,但此刻在致命快感的刺激下,也忍不住痉挛了几下,宫颈口张合之间,又甩出几缕火热的蜜汁。
  他本已快爽到极限,棒头此刻再被火热的蜜汁浇头,立刻又暴涨一截,推动棒头急欲寻找出路,宫颈口张合之际给了它这样的机会。趁那张小嘴张开浇水之际,他拼命地向蜜道更深处狠狠地一顶,感觉棒头已艰难地钻进了一个更加温暖,也更加销魂之所在。
  但他并未就此满足,好奇的棒头总是希望探索未知的世界,它还在竭力地深入,偶尔也停下来抽动几下,鸡冠上的肉棱刮磨洞壁的滋味好爽!
  她那极度敏感的宫颈口已被挤进来的棒头攻占,鸡冠肉棱卡在宫颈内口上胡钻乱拱,马眼则已探入子宫,张开独眼正在浏览这个陌生的地方,也是胎儿诞生之处,忍不住在凹凸不平的宫室壁上亲吻起来……
  那种酸、胀、酥、麻却又奇痒难熬的复杂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难以形容!她的身子已绷紧,忍不住连连大声尖叫起来,她的面部扭曲,一付极痛苦又似极度欢乐的表情,呈优美弧形的冰凉鼻尖沁出粒粒汗珠。
  她翻身将他压在身下,下身的耸动幅度越来越大,越来越使劲地夹住那根又长又硬之物,她的阴关已摇摇欲坠,即将失守……
  片刻之后,绝世美人猛地搂紧他,拼命地一挺下身,啊!使劲肏……肏我……我要……要尿了!啊啊啊……
  她嚎叫着、粗喘着,攀上了她还从未感受过的那种性高潮、情欲满足的巅峰境界,子宫开始有节律地痉挛起来,宫颈口随之张合不已,一股接一股地渲泄着女人的菁华,雪白丰腴的胴体也剧烈地颤抖起来!
  棒头被宫颈口包夹挤压得销魂万分,肉棒再次暴涨,阳关倏地开启,顿时开闸泄洪,在她的宫口内耕耘下种,或许明年,这位绝世美人便能为他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宝宝?
  疲劳之际、神智恍惚中,另一张清丽绝俗的容颜浮现眼前,凄清美丽,黛眉微蹙间似乎总有淡淡轻愁笼罩,如泣如诉地看着他,又总有一缕柔细秀发由她的额间被风吹散,飘舞于她的眼角和微红的琼鼻之间,发梢轻拂着她的唇角,偶尔还有几丝钻进她的嘴里,轻轻一吹,又飘散开来……
  幻梦中侍立于他身旁的这条白色身影,看似如此柔弱,远不像她战斗时那般坚强,那是北风姊姊!他从未发现她竟是如此美丽、惊心动魄!以前在一起时我咋就从未想到要好好看她一阵呢?怎么从未感觉她是如此美丽呢?似乎太过亲近之后,容貌美丑已变得不再重要,以至于从未留心过么?
  他呼唤着想靠近她,爱护她、疼爱她,拼命地想抹去她眉宇间的所有忧愁,可她除了不断地将自己的一切奉献给他,从未说过自己想要什么,这给他增添许多心理负担,他该怎么做才能报答她呢?
  他发觉自己什么都做不了,连喊都喊不出,身子更是无法移动分毫,眼睁睁地看着她的容颜渐渐淡去,身影消失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清晨醒来,梦中犹有余香,低头看看身上,还是昨晚躺倒在炕上时那身衣衫,似乎没有任何动过的痕迹,依然是昨晚入睡前那种侧卧的姿势,情儿也还是躺在自己身边她习惯的位置上,同样比他醒得早,正瞪着一双大眼睛憨憨地看着他,她脸上就这双眼睛看着还算顺眼……
  一切都和平时醒来时一模一样,可隐隐有一丝疲劳之感。他一阵迷惑,昨夜梦中香艳旖旎,北风姊姊也似曾来过,这一切,是梦幻还是真实?以往梦中时常出现此类幻境,他已越来越分辨不清虚幻和真实之间的距离。
  梦中的缠绵在脑际一闪而过,然而北风姊姊真的痊愈了么?我好想好想守在她的床边,亲眼看着梅花将她唤醒,我要一直守在她的身边服侍汤药,直到她的病体彻底康复。
  他心中默默念叨着,北风姊姊,我好想你啊!你应该就在阿城吧?我很快就来看你了!
  他胡思乱想一通,忽然想起身边这个目击证人,虽然渺小得时常将她忽略,可她总有眼睛和耳朵啊,而且眼睛还不小,耳朵似乎也很灵敏,忙问道:“情儿,昨夜你听到什么动静没有?”
  她柔柔眼睛,傻傻地道:“老爹,夜里出了啥事儿么?一回来我就睡着了,啥都不知道。”
  小孩瞌睡大,每晚掌灯时分只要没事干,她躺下就能睡着,看来从她这儿也问不出什么名堂,他摇摇头道:“情儿,往后别再这么叫了,被别人听见还以为我早婚,小方都在拿这个来说事儿了。”
  她摇摇头没吱声儿,也不知是打算不再这样叫了呢,还是表示反对?他唯一清楚的,是这家伙一旦较真儿,任自己怎么说都没用,臭德行!嘿嘿~还口口声声地硬要把我当主子,这么不听话,是对待主子的态度么?
  再见到叶赫雅黛时,她言笑自若,从她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的表情。或许他看得过于入神,被她狠狠地瞪了一眼,啐道:“看什么?难道我脸上忽然长出了一朵花!”
  无月讪讪不已,这等事儿,他难道还好意思去问人家?看来只好任它烂在自个儿肚子里了!
  他依然目注美人,由衷地叹道:“你本就是绝世名花,脸上还用长出另一朵么?我就一直在琢磨该用哪种娇花来形容姑娘的美貌呢?秋海棠逊你一分灵秀,紫薇少了一段媚骨,空谷幽兰有姑娘的风骨,却差了一分娇艳……”
  好一通长篇大论,听得叶赫雅黛一愣一愣的,终忍不住打断他道:“我终于明白慕容格格和北风为何会迷上你了,并非因为你的容貌,而是你这张油嘴滑舌,实在足以把死人说活,把天上飞鹤说得栽倒在你的脚下!”
  “只是不知,在下能否把这只仙鹤烤来吃掉?”他嬉皮笑脸地上前,做出一付想揽住美人腰肢之态。
  衣袂飘舞如天女散花,她一个华丽的半转身灵巧地避开他的魔掌,格格娇笑道:“公子本是雅人,若是做出如此焚琴煮鹤之事,岂非大煞风景?”
  无月看得心痒痒地,唉~论美貌或许她稍逊北风姊姊半筹,但她身上那股子略带野性的天生媚骨,就是十个北风姊姊也比不上!难怪上门求亲的王公贵族如过江之鲫啊!
  挖空心思的试探也宣告失败,尚未等他回过神来,却见叶赫雅黛脸色一沉,很严肃地说道:“绣衣阁李天秀李大人今天忽然登门拜访,你可知道是为了何事?”
  他吓了一跳,这家伙还真是阴魂不散啊!竟又找到这儿来了,难道真想抓我去做他的儿媳么?他有些言不由衷地说道:“我跟他有些私人恩怨……”
  叶赫雅黛从怀里扯出一团白绢,纤手轻挥抖开来给他看,冷笑道:“你少给我打马虎眼!说话不尽不实,恐怕不仅如此吧?”
  不错,这正是他的画像,作为朝廷钦犯的画像!他一时间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第170章 冰冻激情
  情儿上前一步挡在他身前,恶犬一般冲美人瞪眼道:“那伙人一直想抓公子,那又怎么啦?你凶什么凶?”
  叶赫雅黛叱道:“死小鬼,谁让你跑这儿来撒野的?我又没请你,大人说话你小孩子插什么嘴!”
  情儿呆了呆,忽地笑道:“我这人一向很怪,别人巴巴地请我我还不一定乐意去,平生最大的爱好就是不请自来,咋啦?公子一向比你还清高,最后不也一样把我当上宾对待。公子您自己说,是不是?”最后一句话是回头对无月说的。
  无月一愣,期期艾艾地道:“你、你个小丫头,不是说要为奴的么?咋又变成上宾了?当然了,我的确是把你当小友看待的。”他倏地发觉,这丫除了倔强,脸皮也够厚!
  情儿懒得理他,回头又对叶赫雅黛说道:“刚才公子一直想不出该用哪种鲜花来形容你,其实、我想……”
  叶赫雅黛一阵好奇,问道:“怎么样?”
  情儿眨眨眼,天真地道:“其实,用高山雪莲来形容你的容貌再贴切不过!”
  这会儿轮到美人呆了一呆,手抚香腮,心中涌起想拿镜子来照照的冲动,这孩子总算知道好歹,晓得不能得罪我,小孩子不会撒谎,难道自己真的竟有那么美么?
  情儿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还是最名贵那种……”
  美人忍不住笑了,富贵雪莲,的确配得上她的身份和绝世容颜,转眼见无月似笑非笑,玉脸涨得发红,她猛地醒悟过来,气急败坏地吼道:“来人,快把这个死丫头给我轰出去!”
  大厅里顿时展开一场追逐战,脚步声杂沓,被追上捉住后小孩满地打滚,威胁要嚼舌自尽,闹得一阵乌烟瘴气,最后她又浑身尘土、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好生生站到无月身边。
  那几个壮汉气喘吁吁地瞪着她,不时胆怯地瞄向主人一眼,实不知该拿这孩子咋办,女真猎人都很看重小孩,因为那是振兴部族的希望,总不能真的逼死她吧?
  瞧她那付邋遢样儿,再干净的衣裳穿上身,要不了半天又变回小乞丐!无月心中暗叹,这孩子简直丢尽了我的脸!若以后哪位夫人真生下这样一个女儿,岂非灾难?
  美人恨恨地瞪着情儿,那个小野人竟也毫不示弱地瞪着她,二人大眼瞪小眼,眼睛瞪得比她还大,她竭力把双眼睁圆,竟还是比不过这小鬼!气得她呼呼直喘粗气,一时说不出话来,半晌之后才不屑地道:“和你一个小孩子计较,没得贬低了我的身份!”
  情儿撇撇嘴,唇枪舌剑地说道:“是啊,你老人家原该大人有大量才对!”说到老人家三个字时语气明显加重,这才配得上千年雪莲那等稀有珍贵嘛!
  无月从未发觉这丫头居然如此嘴尖牙利,嘴上也一点不肯吃亏,不复平时那等憨傻木讷之态,见美人脸色愈发难看,为避免闹得太僵,他忙插话道:“李天秀可是要你把我交给他么?”
  美人转头看看他,依然有些愤愤,暗下决心不再理睬那个无礼的小野人,长呼一口气、点点头说道:“是的,交换条件非常优厚,一个小木箱里装得满当当、沉甸甸的黄金!”
  继而把臻首凑向他左右晃晃,又说道:“你看这对粉钻耳坠漂不漂亮?也是李大人送的。”
  无月抬头仔细一看,果然不再是上次见到她时的蓝宝石耳坠,已换成一对耀眼夺目、瑰丽万方的粉红色钻石耳坠,的确是珍稀之物!难怪俗话说“宝剑赠烈士、红粉送佳人”,戴上这对粉色钻石耳坠,她看起来更加仪态万方,可谓倾国倾城!
  情儿抢着说道:“简直美得千年雪莲都没得比,快赶上万年灵芝了!”
  好可恨的小丫头!好恶毒的臭嘴巴!难道不知女人都很在意自己的年纪么?更要命的是她的确已不再年轻,这两年揽镜自照,时常感怀美人迟暮!她气得咬牙切齿,已下定的决心有些动摇。
  无月厉声叱道:“住口!给我滚一边儿去!”气急败坏之下也忘了要保持风度,又转向美人说道:“嗯~漂亮,非常漂亮……”嘴里说着赞美的话,脸上却涌起一阵深深的失望,心在不住地下沉……
  见他如此神色,叶赫雅黛噗嗤一笑,悠悠地道:“你可别误会,这件宝物可不在赏金之列,只是李大人送给我的私人礼物而已!”
  这大概还是他首次看见她的如花笑靥,堪比沉鱼落雁、闭月羞花,一时间不禁看得呆了!好在他并非没见过世面之人,很快定了定神,他此刻最为关心的问题,必须问个清楚:“那您、您是怎么回答他的?”
  言罢转头怒视那个不识相的小丫头,示意她安分点,否则当心倒霉!情儿对他那满是威胁的目光视若无睹,依然紧盯着那位媚骨天生的女人,瞪得大大的一双斗鸡眼中满是挑衅,丝毫不肯示弱!
  美人终下定决心不再看她一眼,免得惹自己生厌,勉强笑笑道:“我告诉他,你不在我这儿……唉!要说起来,千禧朝这些官员中,咱兄妹俩和李大人的私交一向不错,我如此骗他,实有些于心不忍。”
  无月脸上动容,感激地道:“多些堡主的大恩大德!若有机会,在下必当衔草以报!只是不知……不知叶赫堡主为何肯如此帮我?”
  叶赫雅黛黛眉微蹙地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情儿又瞪眼道:“这么简单的话竟也听不懂么?就是问你为什么要帮咱们?”
  叶赫雅黛对她怒目而视,怒吼道:“我只是帮他,啥时说过要帮你的?你这死丫头的死活干我屁事!”恼羞成怒之下,她终忍不住大爆粗口!
  无月气得牙痒痒地,这丫该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说话的时候偏偏特别话多,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若非断脚未好,真想拎起她扔到门外去!
  他很仔细地看了看美人,盛怒之后她脸上又恢复了一片平静,似乎有些莫测高深,看不出有何不妥,讪讪地一笑,说道:“在下只是想问,眼下堡主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叶赫雅黛沉吟半晌,皱眉道:“连夜让小方把你送走。李大人虽不敢派人进入城堡来搜捕你,但你继续待在我这儿终究不好。”
  他感激涕零,对她长揖为礼,谢道:“多谢堡主!我走之后,这孩子就拜托给您了,其实,这孩子说话虽难听点儿,心地还是不错的……”
  叶赫雅黛尚未说话,情儿忙叫道:“不行!我要跟您一起走!”
  他怒斥道:“你跟着我越往前走越不安全,饿狼谷中和西边大草原上受伤的教训你难道全忘记了么?听话,乖乖给我留在这儿,待我到了安全之处再托人来接你。”
  情儿脖子一梗,眼睛瞪得比他还大,倔强地道:“我不!”
  接下来的一个半时辰里,他与情儿在她走还是留的问题上展开了新一轮激烈交锋,双方针锋相对、各执己见,他从未想到一向温文尔雅的自己竟会失态到摔碗的程度,幸好是木盘并未摔坏,否则对小方怎么交代啊?
  真是天遂人愿,当夜星月无光,正是方便瞒天过海之时。午夜时分,小方用牛车载着他和情儿出得堡门,小心翼翼地往东行去。他苦口婆心地劝说加威胁恫吓、软硬兼施无所不用其极,可他对付这家伙总是虎头蛇尾、无果而终,这次也没啥不同,统统无效,终究还是被她跟来了。
  他终于知道什么样的人最可怕,就是这种不要命、脸皮也够厚的人!
  叶赫雅黛孤身一人,站在堡门城垛上为他送行。透过层层乌云的微弱月光洒向她的身后,拖出一条曼妙婀娜的轮廓,也不知笼罩在黑暗中的脸上,是何种表情?
  她在城垛上站了好一会儿,狂风吹起她的衣袂,紫色貂皮帽下长长的黑发在前胸和后背上飘扬来去,天鹅绒白裙和紫貂坎肩在空中飞舞盘旋,蓝宝石耳坠在夜色中晶莹闪亮,和那双秋水双瞳一样光彩夺目!
  虽然万分不舍,她终究还是取下了那对美丽的粉红钻石耳坠,准备还给李天秀,既不能替人消灾,便不能拿人钱财!
  她凝望东方天际那座星月之下绵延起伏的山峦,正是这座大山挡住了辽东女真前进的步伐。
  她喜欢附近这片丘陵地带象冰一般寒冷的狂风,足以刮灭一切火焰,无论是原野上的还是胸中的。她不需要任何激情和热血,她要的是冰块一样的冷静、东部大黑山上岩石一般的坚强,她的部落要在东边强邻的酣榻之侧生存下去,她兄妹俩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
  大约一柱香的时间之后,她将右手放进嘴里吹响口哨,下面的堡门再次打开,一辆带蓬马车和十多个骑士鱼贯出城,马蹄声响成一片,向北呼啸着疾驰而去。
  她又等了一会儿,西南方远处隐隐传来人语马嘶之声,她的身影终于消失于城头。
  无月和情儿乘坐牛车一路披星戴月、向东缓缓而行,继续逃亡之旅。
  他一直未曾理睬情儿,还在为出行之前的事儿呕气。和以前那许多次击败他之后的情形一样,情儿倒是不断陪笑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逗他说话,侍候得愈发殷勤周到,看起来就像是获胜的摔角手正拥抱安慰落败者一样,时间长了,他总算接受了对方的善意,再一次原谅了她。
  他不断地祈求上天,别被绣衣阁的人再次发觉、追踪而来,因为他身上的伤口虽已愈合得七七八八,脚上断骨却仍未长好,牛车又跑不快,一旦被发现,他只能束手就擒。
  也不知是他的祈祷起了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牛车缓缓穿行于丘陵、森林和沼泽之间,路上风平浪静,未再和绣衣阁那帮人马遭遇。


第三卷


第171章 萨满神庙
  到得第三天,小方告诉无月,他没法再送他了,因为前方已是辽东女真人的势力范围。殷殷告别、互道珍重之后,小方依依不舍地转身而去,走得很慢很慢,这些日子与无月和情儿相处,除了感受到来自同胞的温暖,还得到一种尊重,在这儿奴隶是得不到尊重的。
  无月和情儿赶着牛车继续前行,随即他发现一个看似简单却很棘手的难题,那头老牛很倔,和情儿有得一拼,根本不买他的帐,他和情儿都没有驾车经验,不仅无法驱赶老牛拉车往东北方走,而且小方走出没多远,老牛便调头随他而去,无论无月如何鞭打呵斥也没用,这头倔牛似乎和小方混得挺熟,感情匪浅。
  离了牛车他根本寸步难行,不禁冲小方苦笑:“方兄,这可咋办?”
  小方试了数次,想趁老牛不注意时偷偷溜走,均未成功,无奈之下只好把牛车赶到一片林子边上,用兽皮把牛头整个包得严实,他再蹑手蹑脚地穿过林子溜走。一刻钟之后,情儿下去牵着牛鼻子往东走了一段,才把牛头上的布解开。
  老牛扭头四顾,不见了主人,急得哞哞直叫,再不肯听情儿指挥,可着劲儿在附近兜圈子乱跑一气,似想追寻主人,颠得无月断脚疼痛不堪!
  足足一刻多钟之后老牛跑得有些累了,依然未能找到小方,颓然停下,在原地垂头丧气地似很难过,一双大大的牛眼有些红肿潮湿。
  无月哭笑不得,看看情儿再看看老牛,总结道:“你有没有发现,每当你瞪眼时,都快赶上这双牛眼了。”
  她果然瞪眼:“这当口您居然还有心思奚落人家,眼下让老牛走路才是当务之急!”
  无月仔细对比一下,确认果然小不了多少,难怪她和老牛的倔性子有得一拼。
  老牛不再乱跑固然是件好事,然而要想让它再走起来也很费劲,伤心之下它似已破罐子破摔,任由无月如何鞭打、情儿如何使劲儿拉拽,它都懒得再挪动一步。
  人和牛足足较劲半个时辰之后,那阵失去主人的难受劲儿过去,老牛的日常劳作本能渐渐占据上风,这才肯拉着破车继续往东北方走去。它肯走了固然是件好事,然而走快走慢或是往哪边走却全凭它高兴,无月和情儿竭尽全力也只能保证大方向不偏而已,一路弯来拐去地走斜线实在别扭。
  麻烦还不止于此,老牛不按常理出牌,放着好好的大道不走,非要走向杂草丛生的荒僻之处,弄得无月难辨路径,尤其日落西山之后,星月尚未出来,东弯西拐地再走一阵,他连大方向也搞不清了,只好停下牛车不敢再走。
  夜风渐起,情儿蜷缩在他的怀里,冻得瑟瑟发抖,他也忍不住牙关打颤,让情儿下车点起一堆篝火,准备露宿。光线渐暗,老牛忽然不安地哞哞直叫,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四蹄在地上跺来跺去,焦躁不安地直打响鼻。
  他看向灰暗不清的茫茫原野,心中生出一股警兆,瞧老牛如此表现,附近难道潜伏着猛兽?
  随着一声长长的凄厉狼嚎,四周渐渐有狼群聚集,借着天边余辉,不时有一头狼由十余丈外悠然踱过,看似懒洋洋地,其实在仔细观察猎物,盘算着是否能攻击,又该如何攻击?
  这些森林狼比他在饿狼谷中见识过的草原狼个头更大也更加凶猛,个个黑背熊躯,眼中发出幽幽绿芒,不时抬头瞄他一眼。正收集干柴的情儿吓得赶紧窜上牛车,缩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在饿狼谷她可是见识过狼群的可怕,时常害她做噩梦!
  在黑夜的荒野中被狼群团团围住,无疑是等死,无月只好驱赶老牛一阵狂奔,狼群不紧不慢地跟了上来,跑出数箭之地以后,狼群渐渐靠近牛车,开始发动攻击!
  他拔出弯刀凝神戒备,左手抱牢情儿,随时准备砍杀敢于跳上牛车的恶狼。可狼群并未攻击他和情儿,而是专心对付老牛,不时有恶狼扑到它的身侧撕咬它的肚子。他心知老牛若是倒下,即便狼群吃饱了不再攻击自己和情儿,可他腿脚不便,往后如何赶路?
  在情儿的搀扶下他费力地骑上牛背,挥舞弯刀东劈西砍,保护老牛免遭狼群的袭击,后臀被咬上几口之后,老牛吃痛发力狂奔,原野上展开了一场人狼追逐战。由于有无月手中利刃,被砍翻几头狼之后,狼群一时不敢逼得过紧,一路追逐着,似想和他比比耐力。
  不辨东西地不知跑出了多远,来到一座广袤的森林边缘,老牛已累得呼呼直喘粗气,他正焦躁间,忽听身后的情儿惊喜地叫道:“公子您看,那边儿有座庙!”说完伸手指向右边。
  他抬头看去,凄迷夜色下,森林边枝桠之间果然探出一角飞檐,他心神大振,忙驱牛往那边跑去,或许患难之际老牛也懂得要齐心协力的道理,或许感激无月对它的保护,这次变得很听话,奋起余力奔驰一阵,前方渐渐现出一座神庙的轮廓。
  在神庙大门前他单脚着地,挥刀对付不时扑上来的恶狼,与情儿合力卸下车辕,手扶牛头一跳一跳地让情儿把它牵进神庙,她忙返身关好大门,把门闩好,二人噗噗两声坐倒在地,呼呼直喘粗气,任由狼群在外面嚎叫不止。
  无月打量四周,神庙坐北朝南、高大巍峨,他和情儿置身之处乃是朝南的庭院,占地约十亩,四周由一丈多高的夯土围墙将绵延起伏的针叶林和神庙隔开,由于长期无人打理,也不知是鸟儿传播种子的缘故,还是树林通过根系的蔓延从地下渗透进来的,院子里也散布着一株株疏落的针松,枝叶间挂满冰雪,和白茫茫的雪地浑然一体。
  待得身上力气渐复,情儿扶着他登上十余级台阶,吱呀一声推开两扇斑驳腐朽的木门,进入神庙大殿之中,任老牛在院墙边刨开厚厚的积雪,啃食稀疏的杂草。
  夜色渐浓,情儿点燃一根枯枝权作火把,火光下宽阔的大殿中依然显得阴森,正对大门的巨大神龛之中,一座高大、威严的青铜神像昂首而立,头上生有一对鹿角,两角之间箕踞着一头正视前方、展翅欲飞的雄鹰,神像前胸镶嵌着一块日形神镜,双肩上各有一只布谷鸟,看个头应该是雌雄各一,右手持巨斧,一手执长弓,好像正在狩猎,怒目圆睁、巨口大张,似要发出气壮山河的怒吼!
  神龛之前安放着一尊焚香祭拜的硕大香炉,看看里面的香灰,该有多年未曾有信徒前来祭拜了。
  情儿扶住他的身子一颤,靠进他怀里说道:“这座神像的模样好吓人!咋跟我平时在破庙里见到的神像不一样呢?”
  他跟随夫人久了,府中便奉养着来自本部的萨满大祭司,对她家乡所信仰的萨满神多少有些了解,便对她解释道:“这是女真人供奉萨满诸神的神庙,和中原的道观和佛庙自然大不相同,讲究天地人通过灵魂呼吸相通,这是萨满中地位崇高的太阳神,自然显得气势如虹。”
  他看向左侧,一座稍小的神龛内供奉着一尊面带神秘微笑的石刻女神像,头部较大,面目清晰,眉目可见,盘坐于神龛之中,似乎在做深呼吸、以气作法的神态,头戴一件碧玉马蹄形玉箍,胸前佩戴一对白玉猪龙。
  右侧同等大小的神龛之中供奉的是一尊裸露上身的女神,体态丰腴圆润,胸前竟生出九个硕大的乳房,见情儿眼中满是迷惑,他解释道:“这应该是萨满中的地母神九乳妈妈,她象征着广袤肥沃的大地和女子的贞洁,九个乳房象征着大地对人类的滋养。”
  情儿很是奇怪地问道:“女人的胸脯能长成那么大么?我咋就没有呢?”
  虽然处境糟糕,无月仍被她的童稚之言逗得噗嗤一笑:“你才多大一点儿,尚未开始发育哩!呵呵~再说了,成年女子也不可能长成她那样的,为了表达对大地母亲的崇敬之意,女真人故意把女神像塑造得夸张一些,懂么?”
  情儿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问道:“公子咋知道成年女人的胸脯长什么样?难道您见过么?”
  无月一窒,尴尬地笑笑,拍拍她的小脑袋说道:“呃~偶尔见过……嗨~你小孩子问这个干嘛,真是!”
  在情儿的搀扶下,二人在宽敞的大殿中走了一圈,已有些气喘吁吁,见太阳神像身后右手边有一道小门,估计是通向后殿,便说道:“咱们到后边去歇息吧,免得被狼嚎吵得不得安宁。”
  临进门时情儿看看那尊面带微笑的女神像,问道:“公子,这位女神又是什么大神呢?”
  无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没听府中萨满大祭司提起过,正奇怪哩。”
                           


第172章 诡异女神
  后殿比大殿更加残破,东西北三面各有一座东倒西歪的木屋,后院中间高高的积雪堆积得小山一般,看来是一座废弃多时的神庙。情儿小心地把他扶到一根粗壮原木的廊柱边坐下,到三座木屋里去逛了一圈,选了稍稍完整一些的东屋打扫干净,捡来枯枝燃起篝火,在屋角铺上厚厚一层枝叶,这才过来把他扶进屋里,在屋角枝叶上坐下。
  见她忙碌半天,累得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大冷的天竟满头大汗,无月怜惜地道:“情儿,你也坐下休息会儿。”
  情儿来到他身边正待坐下,忽然皱眉叫道:“糟糕!烧水的罐子还在牛车上忘了拿进来,怎么烧水给您喝啊?不行,我得出去拿。”说完便向前院奔去。
  无月忙伸手拉住她,吼道:“你疯了么?外面那么多饿狼,你一个小孩子怎能出去,简直是找死!”
  她急道:“可我慌慌张张地急着扶您躲进来,干粮袋也还在牛车上啊!”
  无月不禁皱眉,这倒是一个大问题,一路驱牛奔逃,和狼群搏斗,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估计情儿也差不多,她是绝对不能出去的,自己右脚疼得要命、浑身腰酸背痛,实是有心无力,不禁颓然叹道:“算了,咱俩只好熬一夜了,但愿天亮后狼群会散去。”
  天已全黑,情儿蜷缩在无月怀里,只想早早睡着,多年的流浪生涯,她深知睡觉是忘掉饥饿的最佳方法。然而今夜不行,她总感觉有哪儿很不对劲儿,比这更加阴森荒凉的破庙她住的多了,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肚里咕咕直叫,情儿虽已将身下枝叶尽量抚平,可支楞着的树枝仍硌得他浑身疼痛,一时也睡不着,索性盘算明天该往哪个方向走,遇上辽东女真人该如何应对,思索间但觉情儿在怀里翻来覆去,小肚子里叫得比他还响,低声唤道:“你肚子饿,睡不着么?”
  她摇摇头,有气无力地道:“不是,往常即便三天三夜没饭吃也照样能睡着,这才不过饿了一天而已,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有些不安,不过有您在我就不怕了。”
  无月道:“有什么不对么?”
  她把身子又往无月怀里缩了缩,一脸迷惑地道:“到底是哪儿不对我也说不上来,就是心里发慌,就像大难临头一般……”
  无月皱眉道:“能说得具体一点儿么?感觉不好,总该有些征兆吧。”
  情儿凝目思索半晌,缓缓地道:“好像是那三座神像、三座神像……对了~那座微笑女神像,还记得么?您也不知那是哪位大神。”
  无月道:“这的确有点奇怪,按说府中大祭司把萨满诸神都跟我介绍得挺详尽的,我记忆不差,不该有所遗漏……不过他也说了,女真各部落信奉的萨满神也不尽相同,有不认识的也正常啊。”
  情儿摇头道:“可是我突然想起来,太阳神和地母神不仅破旧,而且扑满尘埃,唯独那座微笑女神很干净,就像雕刻出来放进去没多久一样,这座神庙显然已有多年没人来过,这难道不奇怪么?”
  无月仔细回忆一下,的确如此,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心细如发,喃喃地道:“这的确很奇怪……要不,你再到大殿上仔细瞧瞧,看看还有何不妥之处?”
  情儿浑身打个寒噤:“大殿里那么阴森,我一个人可不敢去!”
  无月瞪眼道:“既然怕,刚才为何还想冲出大门去取罐子?”
  情儿嘟起小嘴儿说道:“那会儿没想起这茬儿嘛,眼下越想越不安,才不敢去了!”
  无月无奈地道:“好好~我陪你一起去!”
  他拄着一根树枝,在情儿的搀扶下回到大殿,进入那道小门后情儿说道:“您靠在门边等等,我先看看大殿地上除了咱俩的脚印之外,有没有其他人的。”
  她一步步很小心地走过去,弯腰用火把仔细照看地上,在大殿上查看了好几圈,才回到无月身边满是疑惑地道:“地上灰尘很厚,可除了咱俩留下的,再无其他脚印,根据我的经验,说明这儿至少已有三年以上没人来过,您说,这尊神像是怎么……”言罢缩进无月怀里,目光投向那座微笑女神像。
  无月顺着她的目光瞧去,轻声说道:“扶我过去看看吧,据我所知,世上诸多怪力乱神之事,多半都是有人故弄玄虚,你也不必太过害怕。”
  情儿点点头:“有您在我就不怕。”一步一步地扶着他走向大殿西侧,来到那座微笑女神像之前。
  无月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再凝目看去,但觉盘坐于神龛之中这尊石像那种深呼吸之态就像真的一样,紧盯着多看一阵之后,越是感觉充满动感,就像即将复活一般!
  他思忖未已,耳边又响起情儿的惊呼:“您看看她那双眼睛!”
  他忙注目看向神像的脸,和那两尊神像不同,微笑女神像的头部很大,和身躯明显不成比例,而那双眼睛更是大得离谱,与大头也同样不成比例,左右两侧眼角紧挨着脑门、中间隔着狭窄高耸的山根也几乎相连,眼裂张开的幅度也很大,标准杏仁状的双眼睑本身倒是很协调、很美丽。
  不知由何物镶嵌而成的漆黑双瞳之中流光溢彩,也不知是火把光焰摇曳、还是神像眼波流转造成的?
  他让情儿把火把移到神像左侧,以避免反光,再凝神看去,依然如此,且多看一阵,他竟有些心动神摇、头晕目眩之感!忙移开目光转头看向情儿,她也正眼波流转、瞪大双眼看着石像的眼睛。
  再回头,女神像也似正注目看着情儿的模样,他心中一动,奇道:“情儿,我感觉你和她的眼睛看起来好相似,你的眼睛虽不像神像这样大得离谱、与脸不成比例,可我印象中还从未见过比你这双更大的眼睛,而且形状和眼裂的幅度也几乎一模一样!”
  言罢他也顾不得亵渎神灵,伸手在女神像浑身上下摸了一遍,触手冰凉,的确是石刻的,再敲敲,发出嘭嘭闷响,几乎是实心的,可看起来咋如此怪异呢?再多待一会儿,耳际似乎隐隐传来均匀而重浊的喘气之声!
  他转头冲情儿瞪眼道:“镇定点!别这么大声喘气行么?”
  情儿双眼比他瞪得更大,抗声道:“我隐隐听见有女子声音在说什么,正屏息静气地听呢,哪儿大声喘气了?”
  无月不信,说道:“那你屏住呼吸,一会儿半会儿也憋不死你!”
  伸手捂住她的口鼻,感觉的确没呼吸,再凝神倾听,依然如故,而且喘息之声越来越明显!凝神看向女神像,但觉双瞳中明暗一闪,竟似在冲他挤眉弄眼,伴随大殿空中不绝如缕的重浊喘气之声,神像身躯似也起伏不定,动感愈发明显,他有种天旋地转之感,但觉神像即将一跃而起!
  他低头看向怀中情儿的脸,她满脸都是惊惧疑惑之色,轻轻扯扯他的衣袖,颤声道:“咱们还是快回后殿去吧!”
  快走出太阳神身后那道小门时,无月回头看看女神像,依然静静地盘坐于神龛之中,他停下待了一会儿,隔得远些之后,那种古怪的喘气声没了,神像的动感也宣告消失,他心中那种心动神摇之感也无影无踪,大殿中回复一片平静……
  走进那间东屋,扶他在屋角枝叶堆上重新躺下之后,情儿小猫般钻进他怀里,双手紧紧揽住他的腰,心有余悸地道:“刚才我似乎听见女神像在跟我说话,真是吓人!”
  无月但觉她的小小身子不住发抖,忙拍拍她肩头安慰道:“刚才我也听到古怪的喘气声,站远些就没了,看来是种幻觉,身处如此荒凉的原野上这么一座空寂无人的神庙里,静夜中,任何人都难免有些疑神疑鬼的,你不用担心!”
  情儿又打个寒噤:“可我看得久了,竟觉得女神像有些面熟,就像曾见过一般,煞是古怪……总之,今夜您一定要小心些,无论听见什么,都千万别出去,切记切记!”
  无月柔声安慰道:“好的~你别怕,有我呢!”
  情儿小手抱得更紧,似乎生怕他逃离一般,呢喃着道:“无论如何,您都不会抛下我的,对么?”
  无月手抚她的一头乱发,说道:“当然不会。”
  情儿认真说道:“我相信,世上至少有两个人绝对不会骗我。”
  无月嗯了一声。
  她又说道:“一个是我爹,一个就是您……”
  无月反正饿得睡不着,不如和她瞎掰一通,或许能忘掉心中的不安和饥饿的痛苦也说不定,便问道:“你咋会对我这么有信心?曾有好几个人骂我是骗子呢?”
  情儿奇道:“怎会?您骗过别人什么东西么?”
  无月喃喃地道:“骗走过别人的心。”
  对他所爱的或爱他的女子,他一直有着深深的疑惑,别人问过他,他也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次,你曾对好些女子说过,你是真心爱她,对北风姊姊、大姊,虽尚未向灵缇表示过,诚如晓虹所言,你明明爱她的呀!可你到底能有多少真心来面对这些女子?她们个个都是如此出类拔萃,你都配得上吗?为何要如此贪得无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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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情为何物
  这个问题已在他心里压了很长时间,无法对任何一位红颜知己提起,对一个小孩说说倒是无所谓……
  情儿看来无法理解,问道:“心在自己肚子里,也能被骗走么?难道您经常杀人,不像啊?”
  无月知她误会,解释道:“这只是比喻,就是骗得姑娘爱我的意思。”
  情儿点点头:“懂了。照这样说,公子也骗走了我的心咯?”
  无月呸道:“瞎说!你信赖我是因为觉得我可以依靠,跟那些大姑娘的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她傻傻地道:“有什么不一样呢?”
  无月拍拍她的脸,和声道:“看你和叶赫美女斗嘴,我觉得你挺聪明,可大多数时候你都是个傻丫头,毕竟你还小,不明白的,总之不一样就是。”
  情儿问道:“那您说说看,爱您的姑娘都是怎样对您的?”
  他大概说了一下北风姊姊、大姊和晓虹等人如何对他,并未具体到人,只是一股脑儿笼统地混到一块儿,就像说的是一个人。
  情儿又问:“我曾在一幅画上见过一句诗,问世间、情为何物?您能解答一下这个问题吗?”
  无月道:“此诗出自元好问赴试并州,道逢捕雁者说,今日获一雁,杀之,其脱网者悲鸣不能去,竟自投于地而死!他有感而发,诗中就有他的感悟。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欢乐趣,离别苦,就中更有痴儿女。君应有语,渺万里层云,千山暮雪,只影向谁去?横汾路,寂寞当年箫鼓。荒烟依旧平楚。招魂楚些何嗟及,山鬼暗啼风雨。天也妒,未信与,莺儿燕子俱黄土。千秋万古,为留待骚人,狂歌痛饮,来访雁丘处。”
  情儿道:“我不是问诗人的感悟,而是问爱的含义。”
  无月摇头道:“谁也无法对此作出准确解释,各人的理解也不同,就我看来,爱就像一个既冲动又毫无理性的幽灵,总是在猝不及防之下猛地窜出来,让世间男女如中魔咒一般疯狂而执着、举止失常,做出常人难以理解的可怕之事……”他脑际浮现出大姊那条健美而火爆的高大身影。
  情儿眨眨眼问道:“那您说说,爱一个人应该是什么感觉呢?”
  “应该是一种深深的挂念,在一起的时候成天只想黏着她,感觉是如此幸福快乐,在人群中总会不自觉地搜寻她的身影。不在一起的时候,不自觉地就要想着她,再没有快乐可言,思念占据了自己的整个身心,支配着自己的所有行为。我说个故事吧,一对老人行将就木,一次吃鱼,太婆说,因为你喜欢吃鱼头所以我吃了一辈子鱼身子,我现在老了你能不能让我一回,让我吃鱼头?太公非常震惊,我以为我喜欢吃鱼身子你也喜欢吃的,所以我每次都假装喜欢吃鱼头,把好的部分给你留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的感觉,也是一种境界……”他看着被寒风刮得摇曳不止的篝火,喃喃地道,说的正是他自己。
  那个“她”是指北风姊姊,至少眼下是,他之所以宁愿放弃安乐舒适的凤吟宫,也要不顾危险赶往遥遥万里之外的慕容领地,不仅仅为了自身安危,更是为了早些见到她,看看她清醒没有,告诉她,她是自己最最重要的人。想起灵缇,又补充最后那一段。
  但觉意犹未尽,他又说道:“还有一位令人敬重的长者对我说过,爱会让人失去理智、迷失自我,为心爱之人可以牺牲一切、付出所有,乃至性命,言行举止都不由自主……唉~古往今来,世间有多少痴情儿女为了爱挣扎徘徊,一生不得解脱啊!”说到后来想起周氏龙,心中涌起无限感慨。
  情儿似乎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照这样说,我对您也是一样的呀!每次有人想把我从您身边赶走,我都好害怕。但凡做梦就要梦见您,每次醒来尚未睁眼,赶紧就得摸摸您还在不在身边,唯恐睁开眼您就消失了,每次感觉您还在我都好幸福。无论您走到哪儿我都会把您盯得死死,为了您,无论做什么我都绝不会犹豫……”
  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她不禁喘口气,才接着说道:“在饿狼谷中您生死不知的那些日子里,到处找不到您,我都不想活了,爹去世的时候也是这种感觉,我呆在那棵树上,时刻都在祈求佛祖给我一个奇迹,若您不出现,我会一直在那儿等下去。以前我最怕的是挨饿,现在最怕的是看不见您。”
  他有些感动,心中涌起一阵父爱,叹道:“你是个好孩子,以前我好担心将来的女儿跟你一样,现在只望她们能够像你。你没说错,这的确是爱,不过是子女对父母之爱,就像我对父亲的爱一样,懂么?”
  情儿疑惑地道:“都是一样的爱,那有区别么?”
  “当然有,等你长大,有了心上人之后就、就明白了,到那时会有两个最疼爱你的人,等你再有了孩子,你需要牵挂的人就多了……”说得半天他也乏了,倦意涌来,这是他睡着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
  她呆呆地看着沉睡中仍愁眉不展的无月,一瞬不瞬,觉得他心中还藏着许多事不肯对任何人说,若非把她当作未醒事的小孩,今晚这些话也绝不会跟她说的,他还不明白,经历过太多磨难的孩子都很早熟。
  她轻轻揽住他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脸,心中满是幸福,喃喃自语,从记事起没多久我就开始与恶奴的拳脚和恶狗打交道,五六岁时爹爹去世,六七岁便能把人贩子玩得团团乱转,我一年经历的事抵得上别人两年,或许还不止,若我愿意,把您骗去卖给人贩子多半还要帮我数钱。
  不过有句话您说得很对,人性本恶,就是看准人贩子贪婪的弱点,骗得他以为能挣更多钱,否则去年我就被卖到窑子里做雏妓去了,别以为我啥都不懂,我说过,我或许是您下世的女儿,但绝不是今生……
  她的心语愈发低沉,最后变为均匀的呼吸。
  夜更深,呼啸寒风席卷着鹅毛大雪在后院雪堆上肆虐,除了东屋火堆边那两条相依相偎、相互用体温温暖对方的朦胧身影,酷寒的白色世界再也看不到一丝生命存在的痕迹。
  就在这时,一阵沙沙声隐隐传来,有点像狼踏积雪的声音,若有似无……
  倏地,一条淡淡的白色身影在小山一般的雪堆之上冉冉升起,如幽灵般飘向东屋,由窗边掠过,篝火幽明摇曳的火光在脸上一闪而过,那是一张微笑的面孔,但也只是脸上看似在笑而已,大大的眼中却殊无笑意,脸色如重铅般惨白,显得神秘而诡异。
  但见白影的前胸起伏不已,呼哧喘气声阵阵传来,似乎在做深呼吸,如此酷寒,口鼻间却不见一丝白气冒出!
  无月最近虽历经磨难,却从未丢下每日的修炼功课,兼得龙凤真诀之助功力大进,白影掠过窗外之际他已惊醒过来,刚好看到这诡异之极的一幕,暗惊,这不是大殿左侧那尊不知名的微笑女神像么?明明是石刻雕像咋会动?竟飘到后殿来啦?
  他的第一反应是害怕,但看看怀中安然沉睡的娇小身子,他也不知哪来的勇气,轻轻从她身下抽出手臂,看见如此景象她一定会吓坏的!
  他是男子汉,这孩子如此信赖自己,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能让她受到任何伤害,他要独自去面对,无论外面有多么恐怖,甚至是死亡!
  此刻他忘记了情儿睡前的叮咛,千万别出门!实际上,他从未把她的话当回事儿。
  他手扶墙壁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向门边,往外看去,白影已消失,雪堆之后隐隐传来幽幽吟唱和重浊喘息,丝丝缕缕、断断续续,如幽冥鬼唱,又似嫠妇夜哭。
  她是人是鬼?无月一阵犹豫,无论怎样我都要过去看看,可情儿咋办?这座神庙处处透着古怪,难怪她感觉很不对劲儿,把她独自留在这儿也不安全……
  思索一阵苦无良策,最终还是爬在雪堆上掏出一根合适的树枝做拐杖,一瘸一拐地向雪堆后走去。沿破落的厢廊绕过雪堆,不知何时雪堆下竟现出一道门户,里面泛现出青幽幽的光芒,白影在门户中一闪不见。
  哪来的门户,是通向地窖的么?昨晚情儿咋未发现?他一边想着一边拖着右脚走了过去。门很小,他得弯腰才能进去,下得十余级台阶,右拐走上几步,眼前是一间大厅,四壁不知由何种材料筑成,发出青幽幽光芒,但很暗,视界不清,他暗自后悔没带一支火把进来。
  待他凝神静气渐渐适应大厅中的幽暗,渐渐看清对面墙角下耸立着一座近一丈高的白色圆台,上面摆放着七星法器等物,看模样该是萨满祭坛,却不见祭司在上面做法,在祭坛之下,影影绰绰竟似站着不少人?
  他以为是一时眼花,忙揉揉眼睛再凝神看去,可不是么!男女老少都有,身穿白袍,头戴翻毛皮帽,应该是女真人的服饰,总数不下三四十人,分左右而立,留下中间一条通道,全都纹丝不动地凝视着祭坛之上,似乎在等待大祭司前来祭神。
  他大吃一惊,随即暗自松了口气,有这许多人在此,看来刚才那条白影应该是人而不是鬼,或许就是一位萨满女祭司吧?能被做成雕像供奉在大殿中,看来该是一位道行很深的大祭司了。
  他对右边离得最近的一个中年壮汉拱拱手,问道:“这位大叔,你们可是等着大祭司前来祭神么?”
  谁知壮汉看都不看他一眼,只是满脸虔诚、呆呆地看着台上,他再看看左边,无论男女老少,对他的到来同样熟视无睹。他还从未遇到这样的情况,大人们倒还罢了,那几个活泼好动、爱吵爱闹的小孩居然也是纹丝不动、不言不语,煞是古怪,看来这些女真人事神至诚,今夜的祭神活动应该有请神环节,连小孩也不敢亵渎神灵。
                           


第174章 绝世明眸
  正尴尬间,但听祭坛右后侧一道门户中又响起一阵幽幽吟唱,回荡在大厅中听来清楚了一些,可却一个字也听不懂,大约是一种女真咒语吧?心念未已,门中伸出一只手臂,缓缓朝他这边招招手。
  他左右扫视一眼,这些人没任何反应,应该是在叫我吧?他走了过去,越过人群,依然没人理他,进入那道门户,里面是一间比大厅稍小些的地下密室,靠墙摆放着神鼓、神镜、神铃、神鞭、天剑、神旗和神杖等萨满神器。
  墙上挂着一付比人脸大一倍的青铜面具,面目轮廓凸显,形状与人面相同,眼、眉、口、鼻、头发和大胡子等一应俱全,嘴里衔着一块肥肉,记得曾听夫人说过,萨满大祭司戴上这种面具便能与神灵沟通,获得神力,面具上的眉毛、胡子和头发等都是由黑熊的鬃毛制成。
  他正看得入神,那条白影不知由哪个阴暗的角落飘了出来。他背靠墙壁拱拱手,说道:“尊驾可是大祭司?招在下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白影倏地哈哈大笑起来:“什么大祭司?我是微笑大仙,专程来惩罚你的天帝之鞭,你害惨了我的……我要你形神俱灭!哈哈~哈哈哈~”
  笑声凄厉刺耳,如金属摩擦之声,白影鬼魅般倏地飘到他眼前,脸对脸相隔不足半尺,天啊~那是怎样可怕的一张脸!微笑女神竟变成鸡皮鹤发,五官与常人居然是倒着长的?
  凝神一看,白影原来是倒挂空中,惊诧间她眼中冒出两道幽幽碧光,直刺他的双眼,顿时头晕脑胀、浑身膨胀欲裂,似有一物要破体而出!
  晕晕沉沉间他忙拔出弯刀劈向她的头,他的出手深得大姊快准狠之精髓,但凡挥刀很少落空,只是功力差而已。
  刀锋由她的颈项间透体划过,却浑若无物,似乎并非实体,而是虚无的人形幻像,可她明明仍在嘎嘎大笑,五官表情栩栩如生,眼中碧芒愈发刺眼,似要摄走他的魂魄。
  这不是人,一定是鬼!
  自知搏斗不过是徒劳,但觉头就像被吹足了气的气球,随时可能爆炸,他大骇之下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噌地一下窜了出去,大声呼救!大厅里这么多人,人气旺的地方恶鬼也得退避三舍。
  回头一看,白影竟如影随形地跟在身后!他慌不迭地钻进人群,右脚上的断骨似乎又错开了,可钻心的剧痛已被恐惧所淹没,他一路大呼小叫地跑出来,大厅中这些人还是一动不动、毫无反应,难道个个都入定了么?
  惊悸之下他也顾不得礼貌,伸手猛拍一人的肩膀吼道:“快醒醒啊!鬼来啦!”
  那人竟应声而倒,如同一根直立的木桩!
  他大吃一惊,凝神四顾,周围这些人面目栩栩如生,却泥塑木雕一般毫无生气,忙伸手摸向一人脸上,冷冰冰地,若说是人,也一定是死人!
  他回身怒视飘渺白影,嘶声道:“这些人都被你害死了么?”
  白影嘎嘎大笑:“他们只是失去魂魄的行尸走肉而已,你也一样,不过你会更惨!我要炼化你的元神,让你彻底形神俱灭,永世不得超生!”
  她话声中满是怨毒,说出的是天地间狠毒到极致的诅咒!
  无月吼道:“我和你无怨无仇,何以对我如此恶毒?”
  白影咬牙切齿地道:“好一个无怨无仇?你还记得纪灵仙么?她是我的女儿,你对她就不恶毒么?她又是如何对你的?你该比我更清楚!只为了她撞破你们这对姦夫淫妇的好事,竟把她……再说我受君所托、忠君之事,也非如此不可,闲话少说,来啊~”
  无月听得莫名其妙,纪灵仙?她是谁?跟我有关系么?
  不待他分辨,一股沛然莫之能御的巨大能量已将他团团裹住,体内真气似被猛地抽干,继而吸得他身子暴涨,似要炸裂开来,她眼中碧芒暴闪、再闪,一阵强烈的眩晕感袭来,但觉自己也像袅袅雾气般冉冉上升,低头看去,身躯依然还呆立在人群中,离自己越来越远,好可怕!
  比噩梦中更可怕!是在做梦么?他想伸手捏捏自己的脸,然而只能想想而已,他没有手、没有身子,甚至没有脑袋,除了能看能思考,他什么也没有!
  白影如影随形地贴在他眼前,勾魂摄魄的碧芒越来越亮,就像在燃烧他的灵魂,比噩梦中的三昧真火更加可怕,眼中景象渐渐模糊,脑中就像塞满浆糊,越来越混沌。
  他不可逆转地想要昏睡过去,眼前景物散了,思绪四分五裂,似乎分成了无数个自己,散布在宇内每个角落,看出去的模样景象各不相同,有的置身大海,有的飘荡于星辰之间,有的到了虚无一片的陌生空间,眼前除了深沉的黑暗啥也没有……
  无数个他,均已不在那座神庙之中。
  然而无论身处哪个空间的意识,都能感觉到那双刺眼的碧芒,如附骨之疽、挥之不去,最后,就如同满天群星俱灭,所有分崩离析的意识也渐渐消失,离自己而去,然而没了意识,自己还是自己么?
  “天地间终于可以安宁了,你这个祸胎!我该去看看我那历经万千劫难的可怜女儿了……”这是他濒临崩溃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天地间渐渐沉寂下来,就像回到亘古以来天地未开的混沌世界,就在彻底沉寂之前那一刹那,飘荡于天际某处的其中一缕意识倏地瞥见一条模糊黑影疾飞而来、瞬间变大,一阵嘈杂之极的声音响起,但看不清也听不清,只觉一阵天翻地覆、声势骇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散乱四处的意识又渐渐聚拢,每合并一次就会有一股热流般的眩晕感袭来,轰得他头晕脑胀!
  经受数十次剧烈相撞的冲击之后,他终于承受不住,昏厥过去……
  无月悠悠醒来,睁眼一看,已天光大亮,夜间笼罩一切的阴森之感已一扫而空,自己依然还躺在这间东屋之中、屋角枝叶堆上,情儿蜷缩在他的怀里,一如平时那般比他先醒来,入眼首先依然是那双憨憨的、看起来很特别的大眼睛,然后是黑不溜秋的小脸,正呆呆地看着他。
  除了头和右脚疼痛欲裂,一切都和昨夜入睡前没啥区别,连他和情儿躺着的姿势都一模一样!
  他一阵纳闷儿,半夜的恐怖经历清晰无比,手扶墙壁出去时右脚上的疼痛是如此真实,怎么可能又是一场梦?他摸摸右脚,断骨处新长出的软骨明显挫伤过,手指稍稍一按,疼得他出了一头冷汗!
  他思索半晌不得要领,管他呢,只要我和情儿都没事就好!
  平时清晨醒来,这双近在咫尺的牛眼总会盯得他心绪烦乱,看就看吧,贴那么近干嘛,晃得人头晕、很不舒服!然而刚经历一场绝对真实的劫难之后,此刻再看见这双眼睛,他居然感觉很好、彻底放松下来,因为这预示着一切平安,于是他极为难得地凝目看向这双被他熟视无睹的双眼。
  见他睁眼,情儿依然一动不动,标准杏仁状的双眼出奇地大,仍呆呆地凝注着他,深邃黑瞳中那两粒亮点晶莹剔透,有一抹似曾相识之感蕴藏其中,闪动泪光似在略显红肿的眼睑中来回打转,泫然欲泣、令人心碎,他胸中没来由地泛起一阵想要抱住她好好疼惜一番的冲动。
  他从未发觉这双眼睛竟是如此美丽,或者说他从未见过如此凄美动人的双眼,竟连北风姊姊和灵缇也要相形见绌……
  对视好半晌之后,但听情儿低声说道:“您好像还是首次如此仔细看我,可是有何新发现么?”
  他对情儿眨眨眼睛,笑道:“也没啥发现,只是觉得这双眼睛肯定是长错了地方,该出现在她的脸上才对,呵呵~小丫头,起床咯!对了,昨夜你听见什么动静没有?”
  情儿摇摇头,憨憨地道:“倒是做了个噩梦,好像有个女子飞来飞去的,然后就发觉您不见了,害我哭醒过来,幸好您还在!”
  无月看看她脸上,果然泪痕隐隐,难怪双眼有些红肿。
  她想了想,又问道:“对了,您刚才说的那个她是谁?”
  无月道:“我那北风姊姊。我可提醒你,跟我回去之后你可得离她远点,否则你长大后找不到婆家。”
  情儿奇道:“为何?”
  无月瞪眼道:“你不妨想想,站在这样一位大美人的身边,恐怕傻子都不会多瞧你一眼,记住我的话,不会害你的。”
  情儿道:“她很美么?”
  无月道:“嗯!不过我也是刚发现不久。”
  情儿仔细看看他的表情,若有所思地道:“我知道您昨晚说的那个她是谁了,也是您这位北风姊姊对不?”
  无月没好气地道:“这些事儿连大人都搞不清楚,你一个小孩子家来瞎搅和啥?别磨蹭了,该干啥干啥!”
                           


第175章 辽东猎人
  情儿起身出门,攀上院墙查看周围情况,狼群不知何时已然散去,她打开大门到牛车上取下干粮袋和烧水的罐子,罐子里装入干净的积雪架到篝火上烧了开水,服侍无月吃过干粮。
  见他不时手抚右脚,神情痛苦,估计昨天和狼群搏斗时夹板又错位了,她忙解开他脚上已有些散乱的绷带,取下夹板,用热水把脚擦洗干净,用手轻轻地按揉断骨部位,随时留意着他的表情,见他皱眉便捏得再轻些,感觉断骨处已重新对正才停下手来,再小心翼翼地缠上夹板,扯下布条牢牢固定住。
  处理伤脚的时候有些疼痛,但弄完之后无月感觉轻松许多,再无那种时不时地刺痛神经之感,知道断骨处已完全吻合,不禁笑道:“瞧不出,你还真是个小大夫。”
  情儿一边喝水一边啃着干粮,支支吾吾地道:“大夫倒不敢当,只是找不到人帮忙,只好勉为其难了,其实只需小心些就行。”
  “你扶我到院子里去看看。”想想昨夜的离奇恐怖经历,他打算到雪堆后面查探一下。
  情儿扶着他绕到后院小山一般的雪堆西头,他凑近一看,昨夜现出门户之处只有积雪,和周围毫无不同。他拔出弯刀递给情儿,让她挖开积雪看看,这把弯刀是他十二岁那年夫人送他的生日礼物,乃铸剑大师易寒天取极北寒铁精心打造而成,足可吹毛断发、削铁如泥,堪称绝世利刃,上刻云龙两个古篆,寄托着她的殷切期望。
  情儿也不多问,只管埋头挖坑,不一会儿,便在雪堆上挖出近五六尺深,上面积雪松动垮塌下来,把她埋在下面,还好埋得不深,在他的帮助下好容易才狼狈地爬了出来!
  见她变得像个大雪球,无月不禁大皱其眉,这丫真够笨的!
  她抖抖满身积雪,也不泄气,手持弯刀继续工作,傻乎乎地笑道:“您别着急,我再接着挖!”
  “算了,收拾东西走人吧!”看她这样挖下去还得被埋,他被这楞头青搞得兴趣缺缺,见找不到什么线索,也就罢了。
  打点完毕之后,情儿扶他出去,把老牛牵出院门套上牛车,二人朝着日出方向驾车继续往东而去。
  有了和二人与它的天敌、可怕的狼群进行生死搏斗建立起来的共同战斗友谊,倔犟的老牛不仅变得很听话,而且对二人特别热情。每每停下休息,牛头总要凑到二人身上亲昵地来回磨蹭,伸出软塌塌黏乎乎的硕大牛舌在二人身上舔来舔去,无月受不了它的热情,躲得远远的,情儿倒和它相处得很亲密,被老牛弄得一身滑腻腻的唾液,再粘上灰尘,怎么都洗不出原来的颜色,很难洗干净。
  无月忍不住抱怨:“你能不能爱干净一点?咱们在塞外逃亡途中,有钱也难买到合适的衣衫,照你这样邋遢,每天都得换一身新衣裳!”
  她倒是答应往后尽量注意,可依然随地乱坐乱躺乱滚,弄得一声……唉~看似多年养成的习惯,难改了!他唯有无奈摇头,暗自检讨自己的教育方法是否有问题?
  女友们很快便会进入大批量生产阶段,在可预见的不久的将来,自己马上就会遇到一大堆子女的教育问题,为了不让天上的父亲失望,为使萧家兴旺发达,自己在这方面得大大加强才成!另外还有个问题,到那时她们全都坐月子,我岂非要当和尚?
  他暗自决定,以后播种得控制节奏,做到均衡生产,进入萧家人口可持续发展的阶段。
  考虑到紫烟和烟霞等他的大多数女友都有程度不同的恋子情结,他心中开始酝酿萧家第一条家规,子女长到两岁必须集中起来由奶娘抚养,到六岁由我挑选良师进行教育,当然能否行得通另说,我总得朝这个方向不懈地努力,不妨把大姊作为突破口,只要她能接受,其他人相对好办些。
  偶尔回头,瞥见情儿支楞着小脑袋眼珠子乱转,也不知在想些啥?嗨~她还能想啥,大不了想她的下顿饭在哪儿吧?
  不过,无论他认为自己有多么高雅,肚子里咕咕一阵乱叫,他也不得不开始考虑这个问题,因为干粮袋早空了。
  他腿脚不便无法打猎,让情儿去?不被猎物吃掉已经不错!很难再遇上和叶赫雅黛相遇时重伤的野兔自行撞到自己头上那等好事,毕竟天上掉馅饼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草原上成天在自己头上疾飞盘旋猎食的那些灰隼已不见踪影,换成了硕大威武的金雕,看似比夫人的巨雕也小不了多少,不时都可以见到,这不,前方山坡下不远处噗啦啦一阵乱响,一头金雕腾空而起,一双弯刀般利爪抓住一只犹自哀鸣挣扎着的野山羊,掠过二人的头顶向山上飞去。
  他真是好希望那只野山羊挣扎得再厉害些,最好挣脱金雕的利爪,哪怕被它掉下来把自己砸晕也没关系,可惜这样的灾难并未发生。
  幸好没过多久,遥见前面一片针叶林边出现一栋简陋木屋的轮廓,饥寒交迫且已有几天未曾吃上热饭热菜的二人,忙赶车过去投宿打尖。
  这户人家有一对老夫妇和一个壮年猎人,身体壮实得跟城墙一般,接待他俩还算热情。吃过晚餐,以前他觉得难以下咽的这类食物,似乎也成了美味佳肴,情儿更是……唉~不用说了,简直丢尽堂堂神州礼仪之邦的脸,以后的子女若真像她那样,他情愿一头撞死!
  见这脏小孩饿死鬼一般的吃相和惨兮兮的可怜样儿,看似特疼爱孩子的胖大妈又煮了一锅肉,将仍带着丝丝血迹的肉匆匆端上来。情儿吃得快走不动路之后,又到牛车上拿来鹿皮干粮袋,将里子翻出来抖掉里面的碎屑,翻来覆去地捣鼓半天,不时瞄瞄锅里。
  善解人意的大妈赶紧将锅里剩下的几大块带骨肉塞进干粮袋里还给她
  这种肉的味道挺熟悉,他在府中跟着夫人吃过不知多少次,应该是驼鹿肉,多出于辽东女真。他更加确定,这户人家就是夫人的族人,这里就是辽东女真的地盘!
  然而在这儿他找不到一点归属感,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看不到中原常见的亲切的田野和可爱的庄稼,这里除了森林就是沼泽,猎人家里除了兽皮和几件简陋的原木家什,再无其他东西,马匹和牲畜跟主人竟住在一起!
  他实在无法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简直难以相信,夫人和莉香阿姨等人就是在这样的木屋里成长为少女的。对情儿而言这些都不是问题,肚子撑得滚圆,再把干粮袋装得满满她便心满意足。
  然而无论如何,在这儿,他是安全的,他相信那些象苍蝇一般到处追逐他的绣衣人和黑衣杀手,绝不敢闯入这片地区!事实上的确也是如此。
  虽然语言不通,但他连比带划,以前跟小雨学来的哑语也帮了他一些忙,似乎总算让猎人明白了他的身份,至少猎人连连点头。
  和在朵颜部哈日娜家里一样,天黑后女真猎户也睡得很早,睡得也是通铺,猎人同样鼾声如雷,吵得他难以入眠,好容易迷迷糊糊地睡着,但觉脸上一阵湿热,伸手一摸,入手软塌塌滑腻腻的,竟是猎人的马儿伸长了脖子在舔他的脸!真是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啊!
  第二天清晨,一伙头戴皮毛、身穿皮袍的壮汉骑着高头大马来到木屋之前,二话不说,将他放进一辆简陋的无蓬马车,就待把他带走。
  情儿到附近小溪里洗衣去了,这是他痛定思痛之后,给她规定的每天起床必须要做的第一件事,好逐渐纠正她的邋遢习惯,见一个壮汉驾着马车就待扬长而去,他忙叫道:“大叔等等!还有一个小孩跟着我,带她一起走吧!”
  壮汉直愣愣地瞪着他,显然听不懂他的话,他比手划脚加哑语折腾一番,壮汉依然不知所云,猎人上前和壮汉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赶车的壮汉这才明白,转头看着前面一位中年壮汉说了几句,中年壮汉皱皱眉甩甩头,壮汉提起马缰挥动马鞭,马车已然启动,看似不打算等人。
  无月大急,正待说话,却见情儿抱着一堆湿衣飞一般跑来,声嘶力竭地嚷道:“等等我呀!”
  马车刚启动不久,车速不快,赶车的壮汉回头看看,犹豫间情儿已把住车厢想爬上马车,却因个子太小加上笨手笨脚,一时半会儿爬不上来,急得她大哭大叫!
  女真人看似都很照顾小孩,壮汉见状无奈地摇摇头,怕伤了孩子,也不待领头的中年壮汉同意,忙勒住马缰停下。无月伸手拉住情儿,象拖死狗一样把她拉上马车,她靠在无月身上直喘粗气,显然刚才跑得很急!
  见她脸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无月皱皱眉,用衣袖帮她擦干净。情儿直拍胸脯,长吁一口气:“真是吓死我了!刚才若非听见马蹄声就赶紧往回跑,多半就被您甩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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